聽說北京舞蹈學院要把張藝謀電影《滿江紅》改編為同名舞劇時，腦海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問題就是：電影結尾那出其不意的全軍復誦《滿江紅》，該如何在舞劇中演繹？1月10日至12日，舞劇《滿江紅》在天橋藝術中心首演登臺，這個答案終于攤開在觀眾面前。

電影《滿江紅》是一部層層反轉、不斷推進的懸疑作品，兩個多小時的電影直到臨近結尾，觀眾才知道張大等人岳家軍的身份，也目睹了瑤琴的謀劃和犧牲，最后的全軍復誦更是貢獻了最大的戲劇張力。舞劇《滿江紅》偏偏反其道而行之，開場打在舞臺幕布上的故事提要里，就明明白白寫出了張大等人是岳家軍，寫出了張大等人的計謀。于是，整個故事變成了孫均的成長故事，他看到岳家軍前仆后繼精忠報國，也看到了秦檜及其鷹犬的爾虞我詐、丑態畢露，終于完成了自我的成長。

蘇海陸飾演孫均展現人物成長。北京舞蹈學院供圖

開局就手心向上，把謎底徹底攤開給觀眾看，舞劇《滿江紅》選擇了全新的演法：不跟電影抽絲剝繭的講故事手法“較勁”，而是選擇了非常適合舞劇延展的角度。舞劇《滿江紅》展現了對人物心理的極致挖掘，秦檜、何立、武義淳等反派角色，乃至張大、瑤琴等正面角色，每個人都有一個心理的角色做對照。舞臺上，演員們在明爭暗斗之時，他們的內心角色也在人物的背后同臺出現，或表現內心的孱弱，或彰顯心中的正氣，“表里不一”的表演制造出很多看點。秦檜的內心“黑鳥”最受矚目，它是欲望和陰謀的象征，牽引劇情，蠱惑孫均，與多人纏斗，也讓劇情多了一分心理懸疑的色彩。

該劇最大的亮點是反派角色。汪子涵飾演的秦檜、曾明飾演的何立以及彭義博飾演的武義淳都很出彩。傳統舞劇中，反面角色趨于扁平，往往作為符號化的存在輔助講述主角的故事，但《滿江紅》依托于原著電影的故事，將反面人物的色彩凸顯得更加鮮明和深刻。

武義淳被殺的舞段十分精彩。北京舞蹈學院供圖

電影里，岳云鵬飾演的武義淳剛拿出免死金牌，就被何立手起刀落，命喪當場。舞劇則給武義淳的“下線”延展出精彩的舞段，死后的他依舊手持金牌，群舞演員也人手一個金牌，仿佛拉線木偶一樣起舞，夸張的肢體語言展現了對武義淳的極盡嘲諷，對權力的追尋化為泡影，引人深思。舞者汪子涵更是突破形象，飾演了秦檜這個中國歷史上被人唾罵的奸臣，雖然總體出場時間并不算多，但汪子涵用他操控身體進行戲劇表演的能力，展現出秦檜的鉆營、欲望的膨脹、內心的虛空，直到最后誦讀《滿江紅》，都讓觀眾充滿驚喜。

汪子涵（右）飾演的秦檜亮點頗多。北京舞蹈學院供圖

作為一部初創的作品，《滿江紅》誠然還有進一步打磨的空間，不同場次之間的銜接和整體風格可以更加圓融統一。但目前的呈現已顯現出它的可貴，《滿江紅》給出一個改編電影大IP，以及用舞蹈作品嘗試懸疑敘事的“新解法”，這是舞蹈界鮮少有過的新嘗試。在各類舞臺劇都在嘗試開發大IP題材時，舞劇在挖掘人物心理方面的優勢應當進一步發揮，舞劇也更適合演繹原著人物的“番外”故事，在無形中避免了改編的照貓畫虎之感，與其他藝術形式相比幾乎有不可替代的優勢。與此同時，大IP中豐滿的角色塑造，也有利于彌補傳統舞劇中相對扁平的角色形象，這樣的“雙向奔赴”無疑是一場雙贏。